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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審問 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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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無淩已經聽不見,她憑著自己在陸地上探索龍宮而來的經驗,知道往北走必定能尋到出路,而游了一陣,也果然發現前方有亮光,雖然微弱,但已證明她的感覺是對的,風無淩快速游過去,忽然被一道急流沖撞,一下子把她卷了進去,風無淩跟隨急流轉了一圈,才發現不對勁,這是一個巨大的漩渦,漩渦眼深沈不見底,倘若一直被卷下去只怕粉身碎骨屍骨無存。

她急忙奮力游開,然而自身好似被巨大的磁力吸引住怎麽也逃不開,又跟著漩渦轉了兩圈,風無淩迫不得已使出《岳毅典籍》三層功力,想破開它,只是內力流走,傷殘的只是自己,還是難以逃開這強力的漩渦。水流越來越急,難以抵擋,她跟隨水流浮沈旋轉,宛如如螻蟻。

風無淩已經沒了力氣,她本就受了重傷不能輕易用功,一旦用功只會自損,她方才破釜沈舟一搏沒有成功,便再也沒有法子了,天旋地轉間她以為自己就要這麽滅亡,身子越來越重,頭暈目眩,累得好似要昏迷。

在她以為自己就要粉身碎骨時,忽然看到頭頂上飄著一個女人,道士打扮,白衣如雪,手中拿著拂塵,面目生得極為柔美,慈眉善目好似仙人。

風無淩喃喃道:“觀音?”

語氣很輕,隔得很遠,然而那人卻似乎聽到了一般,點點頭,忽然拂塵一甩,發出一道耀眼的亮光,風無淩伸手擋眼,便覺一陣眩暈襲來即將進入昏迷,但在此前的一刻她感覺腰身被用力一扯,有什麽人拉著她沖出了漩渦,所有的危險逼迫都不見了,她擡頭一看,隱約看到龍王冷峻的臉,便昏迷了過去。

夢裏很沈靜,很冗長,黑暗中飄來一團光,緩緩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。她又看到了那個女人,此時她的打扮更莊重幾分,白裙如雪,頸上掛項圈,手持玉瓶,上面插著鮮綠欲滴的柳條,周身祥雲飄渺,果真是觀音菩薩。

觀音對她道:“梵音可去邪,你已經傾聽上萬年,戾氣盡除,邪氣盡化,魔頭之心轉為水晶玲瓏心,即可入仙籍。此次派你前去平妖,便是予你機會,倘若你立下大功,便可羽化登仙載入仙籍,但倘若你魔再犯,便會收回玲瓏心,你必灰飛煙滅,永世不得輪回……”

灰飛煙滅,永世不得輪回……灰飛煙滅,永世不得輪回……

她好似真的看到了自己灰飛煙滅的時候,又好像不是自己,而是另一個大魔頭冥天,她躺在大地之上,接受神光照耀,身子在一點點流逝,化成煙雲,化成雨霧,一點點擴散在空氣中,完全融入天地中,成川成雨,卻唯獨成不了她自己,她消失了,從此再無冥天。

她體會到了冥天的心痛,那麽深刻那麽煎熬,但是冥天竟然不反抗,只默默地望著天際,等待死亡的到來。風無淩無法理解冥天的行為,因為以冥天之力隨時可以反抗,只是為何她不反抗?為何默默接受死亡?

耳邊又一遍遍響起菩薩的咒言:灰飛煙滅,永世不得輪回……灰飛煙滅,永世不得輪回……

風無淩很是躁動,很想打破那魔咒,因為她不信天不信地,憑什麽他人可操縱她的命運?於是她反抗,可卻感覺手腳被縛住了一般,動彈不得。

頭頂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:“你別動,我正替你暖身,你體內的蠱藥似乎催生出寒毒了!”

竟是龍王的聲音,迷迷糊糊地放佛在夢中,但又很真切,風無淩睜開眼,看到眼前蒙蒙的,似乎有什麽東西凝結在了睫毛上,晶瑩潔白,擋住她的視線,同時,她發現她躺在龍王的懷裏,龍王不知從哪兒尋來了一張毯子,包住他自己,又把她裹在懷裏,兩人緊緊偎依著,幾乎沒有絲毫縫隙,甚至她一擡頭就碰到他的下巴。

龍王俯下眼來道:“你醒了?可還覺得冷?”他的眉眼烏黑狹長,濃墨重彩宛如工筆畫精心勾勒出來一般完美,眼裏有淡淡的華光,凝視著她露出些許憐憫的色彩,而他的鼻子、薄唇,更如刀削般,得天獨厚,沒有一絲缺憾。

這人是生得極俊美的,可惜風無淩絲毫不受感化,只冷冷地盯著他道:“放開本教主!”

龍王道:“你重了寒毒,放開了你你只會冷死,不管如何,忍一忍過了今夜便好了。”

“放開本教主!”風無淩繼續冷聲強調,似乎不容反駁。

龍王盯著她一陣,見她眼神如錐,帶著一絲淩厲,最後還是放開了她。風無淩穿著單衣,一離開龍王懷抱她便覺得寒冷了,手腳開始冰涼,面如刀割,即使她前面烤著火堆還是非常寒冷。她隱忍了一下,仍是控制不住渾身直打哆嗦,牙齒打架,宛如穿著單衣坐在雪地中,經受風雪摧殘,冰冷無比。

龍王見她這般,嘆息一聲,張開毯子又把她拉到懷裏緊緊抱著道:“本王有內功可抵禦寒冷,你唯有在本王這兒才舒坦,過了今夜便好了。”

風無淩一入龍王懷中果真見溫暖無比,比之方才簡直如同進了溫室,一股暖流直沖她頭頂讓她頭皮發麻,然而那種感覺的確非常舒服。識時務者為俊傑,她姑且忍一晚上吧,便沒再掙紮,任由龍王抱著她了。

只是風無淩想起了顧長風,曾經,他也這麽抱著她。風無淩當初以為自己會反感顧長風私自擁抱她,然而那次沒有,正如她以為她會反感龍王的懷抱,然而也沒有,或許人本身是默認關懷的動物,因此一旦被伺候得舒坦了,又怎麽肯拒絕?只是細心比較起來,這龍王的懷抱比之顧長風的略有些不同,至於哪裏不同,她也說不清楚。

龍王道:“風無淩,本王是第一次這麽抱著一個女人。”他省略了一句:也是第一次這麽心甘情願地伺候一個女人。

風無淩也道:“本教主也是第二次任由一個男人這麽抱著。”

“第二次?”龍王不解道,“那麽第一次是誰?”

風無淩默默盯著暗夜,毫不掩飾道:“顧長風!”

龍王忽然沈默了,薄唇緊閉,似乎隱忍著什麽,許久許久之後,他忽然有些壓抑地問:“風無淩,你心裏是否一直存著顧長風,從未變化?”

存著顧長風麽?她會存著顧長風麽?風無淩捫心自問,覺得她的確偶爾會想起他,但是她以為,這不過是習慣了他的存在罷了,畢竟相隨六七年,即便是一種簡單的習慣也會深入骨髓,又怎麽能輕易忘卻?因此當他不在時,她會念著他,當他背叛她時,她才會這麽心痛,那麽難以接受。於是風無淩淡冷地答:“本教主從不愛任何人,也從不會愛上任何人!”

龍王聽著,又忽然道:“風無淩……”只是他忽然斂住了話,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。風無淩等著他,見他不說,她也沒好奇心追問,兩人便這麽沈默了。

只是片刻之後,龍王在毯子下的手忽然摸索,尋到了她的手緊緊握住。掌心的熱度傳來,讓風無淩一震,她擡頭道:“你為何抓著本教主的手。”

龍王俯視著她,眼神幽深,看似平靜,實則難以捉摸,又似帶著一抹郁痛,一抹不甘心。風無淩緊緊盯著他一陣,忽然聽到他道:“給你暖手,睡吧,明日便好了!”

風無淩也沒有反抗,閉上眼睛就睡了。龍王抱著她,把她攏近一些,讓她靠著自己的肩,讓她整個人縮到他懷裏,又伸手到她背後點了她幾處穴道灌予她熱氣,這才讓她睡下。

兩人一夜無言,風無淩睡得很安穩,柴火盡天將明時便醒來了,周圍盡是鳥鳴聲,樹林裏樹木交錯,枝葉劈叉出不規則的天空。她動了一下,見龍王睡得很熟,下巴青須乍現,很是疲憊的樣子,便兀自起來,把攤子蓋回他身上,又去架子上取自己晾幹的外袍穿上,便自己出去入叢林中打獵尋吃的去了。

風無淩動作很快,不到半個時辰便提了一只野雞回來了,時天已大亮,只是龍王竟然還沒有醒來,看來真是累極了。風無淩便坐下生火,把野雞掛到架子上烤。

她忽然註意到他的睡顏,便忍不住一直盯著他,想起昨夜的事,她竟然不反感他的懷抱,也不為他抱了她而感到驚訝,只是有些想不通,想不通以他身份如此為何這麽對她,更想不通她對他的感情如此平和,沒有半點仇恨和抵觸。

火柴燒斷了一根耷拉下來,滾出火堆,發出一點動靜,龍王便醒來了,看到前面燃著很旺的火,上面烤著很香的野雞,而風無淩正寧靜地盯著他。他揉揉眼道:“風無淩,你什麽時候醒了?”

風無淩盯著他,忽然道:“龍王,衍是吧?你到本教主懷裏,讓本教主抱著你試試!”

龍王驚楞,詫異她為何這麽說,更詫異她喚出他的名字,頓了一下,忽然笑道:“風無淩,你便這麽不甘心在本王懷裏度過一夜?”

她是不甘心,不甘心自己這麽輕易屈服於一個人,也想不明白龍王或者顧長風抱著她這麽一夜是何種感覺,以至於願意抱著她過一夜,因此她想要換位試一試。見龍王不答應,她又道:“你到本教主懷裏來讓本教主試一試抱著一個人是何種感覺。”

龍王忽然哈哈地笑了,但笑容又轉為苦澀,他道:“風無淩,即便讓你試了,你恐怕也不會明白的。”

“為何不能明白?你能明白本教主就不能明白?”

龍王道:“因為你心中無愛!”

風無淩詫異,又有些不解。

龍王低頭,把木柴扔到火堆上,整理火架子,同時道:“風無淩,顧長風願意抱著你,是因為他心中有你,你能將心比心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這章卡得很**。這個文該整理線頭醞釀大結局了,還差五六萬字,也差不多了。早點醞釀才能寫出完滿大結局啊,我希望我能把大結局寫得震撼一些,感動一些,哈哈。畢竟還要帶起教主和龍王的前世,前世有很多孽緣啊,剪不斷理還亂,當然還有小顧的結局。

PS:有人說教主最近弱了,她弱了是等後期的大爆發,那時候教主將是整個文中最強的時候。

37三十七 談判

風無淩緊緊盯著他,眼裏似乎蘊藏著什麽,又似乎沒有,只是很平靜,又很幽深。久久之後她才道:“那你抱著本教主一夜又是為何?”

她問出這話的時候,是那麽平靜,甚至單純,仿佛半點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,讓龍王的眼神瞬間落寞下去。他低頭,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了,他本以為,他拿顧長風做比喻她應該會聽得明白的,卻想不到一向聰明伶俐如她,竟是不理解其中的衍伸意。看來她的確心中無愛,又或者說她根本不懂愛,所以對男女之事總是很遲鈍。

龍王心中又悲又苦,還很覆雜,仿佛有一棵藤蔓長起來揪著他的心讓他難受。他握了握拳,擡頭盯著她道:“風無淩,在水下時,我看到我的姑姑長寧公主了。”

風無淩一時有些錯楞,不明白他忽然提這話何意,但看他眼神憂郁,也不打斷,任由他說下去。

“你大概不認得長寧公主吧?她自及笄之後就修仙入道了,因此常人也不經常得見,民間更是很少提起她的事,然而她卻像是個仙人一樣存在的人物。”

“你提她有何事?”風無淩淡漠地問。

龍王苦笑,這些事若要跟她解釋就得從上古時候說起了,又長又遠,也不知何時能說完,明明他已經記起一些了,可是她竟然半點印象也全無。“風無淩,龍族的起源與冥天的傳說你可聽過?”龍王詢問她。

風無淩眼睛緩緩掃視他,覺得他今日有些反常,一掃往日的意氣風發,今天這摸樣總覺得有些消沈。她道:“偶有聽過,不甚詳細,你提這些東西做什麽?”

“相傳在上古時……”龍王便簡單地把龍君上神與冥天大戰群妖簡單地跟她說了一遍,當中包括冥天的剜心死亡。長長一個故事述完之後,龍王看著她道,“本王覺得,你便是冥天的轉世。昨日在水下看到姑姑時,本王詢問過她,而她也給出了本王確切的答案。”

風無淩盯著他,神色仍是平靜冷漠,沒有半點動容,但是聽他這麽說,她偶然想起在夢中晃過的冥天臨死前的畫面,那麽深刻,那麽觸目驚心,竟讓她也感覺到痛,仿佛曾經發生在她身上一般,這莫非真的說明,她是冥天的轉世麽?只是若按照菩薩的話,冥天當已經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輪回了,又何來轉世之說?

風無淩沒把她的心思表露給龍王察覺,只淡漠地道:“這跟你有什麽關系?”

龍王道:“本王對冥天,一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,幼時見到她的畫像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,因此本王見你之後……”

“什麽難以言喻的情感?”風無淩仍是冷冰冰地詢問。

龍王擡起的手又放下了,微微握了握,沈吟了許久才找到突破口道:“風無淩,你心中可曾有過很在乎一個人的感覺?無論那人是誰,只要你曾經在乎過他即可,你可曾有過這種感覺?”

有嗎?她曾經在乎過誰嗎?風無淩想了想,只想起了自己的姐姐,那是她唯一真正在乎過的人了,甚至為了姐姐,她不惜壓抑自己與生俱來的戾氣,不肯與紅水崖的婆婆學好功夫,甚至為了姐姐一次次被打一次次受罰,更是為了姐姐,她才發誓要報仇,殺了天尊教前教主,登上了如今的頂峰位置。風無淩道:“曾經有過這麽一個人,她是我的姐姐,她死後,本教主就沒對任何人有感情。”

“包括顧長風嗎?”

風無淩想了一下,還是答:“包括顧長風。”

龍王忽然無話了,也無力了,本來即將出口的話語都在她那最後一聲無情話語中泯滅,煙消雲散,他眼前的女子是冷漠無感情之人,他與她提再多事她也不會理解,不像他,**凡胎,七情六欲盡全,因此總會生出許多雜念。只是他仍是非常不甘心,因為他記起了,她卻忘記了,忘得一幹二凈,她心中曾經有感覺,可惜那人不是他,更何況,即便要對男子有感覺,第一個也是顧長風,他還不知排到何種位置。於是不甘心又何妨,有處發洩麽?

他什麽都不願說了,站起來走向遠處,對著明亮的天空,手中捏著一片樹葉忽然吹奏起來,樹葉本就不好吹,風無淩看到他擰著眉一直努力吹著,又好似在宣洩著什麽。雖然他的動作很吃力,然而奏出的樂曲確實極美妙的。

風無淩便靜靜聆聽,然而聽了一陣見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,她越發地覺得龍王反常了,走上前站在他身旁道:“你若是有什麽事大可說出來。”

龍王吹了一陣,樹葉爛了,他只好停下來,低頭盯著地面一陣,也不知在想什麽,而後忽然張開雙臂爽朗地笑道:“啊哈哈,本王能有什麽事呢?”他轉頭向風無淩,“風無淩,你安靜的時候多好,完全似變了一個人,平日裏總是太張牙舞爪!”

風無淩的眼神又變冷了,斜著眼盯著他。

龍王也不懼怕她的眼神,忽然從肩上取下毯子,走上前披到她身上,同時幫她整理前襟,替她擋住寒風。

風無淩也覺得辰風蕭瑟,便默認他的行為,低著頭看他一步一步地替自己整理。龍王撩起她領口的長發,忽然註意到她低著頭,難得乖順的一面,便停住了動作,只垂眸看著她。

風無淩也擡起頭來,對上他的眼,一時有些不明所以。只見他薄唇一彎,露出溫潤的弧度,君子端方,靜若蘭草,他道:“風無淩,此時此刻你是不是並不排斥本王?”

“什麽?”

龍王又笑了,整理好她的發,忽然牽著她的手道:“難得跨出一步,已是不易的了。”顧長風花了七年時間才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,並且只是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,而並非產生愛意,那麽他何必著急?風無淩需要感化,這事非一蹴而就的易事。

龍王牽著她向前走,對她道,“前方有一處行宮,本王不打算回龍宮了,便在那兒住下吧,若不放出消息龍潛頤等人一時也尋不到,你的傷還需醫治,這陣子便好好住下,別再逞能了。”

“本教主為何要信你?”風無淩冷眼盯著他道。

“風無淩,你除了相信本王別無選擇!”龍王回頭笑笑,語氣確實很強硬,但又輕聲安撫她,“再則本王吃過你的毒藥,我們兩人彼此彼此,本王並未占上風,這兒只有我們兩人的交易,無關龍潛頤等人,你還擔心什麽?”

風無淩冷眼盯著他,倒也沒有說話了。龍王笑笑,牽著她的手繼續向前走。

只是他們沒想到,一行到別宮,居然看到龍潛頤等大片的人站在行宮門口等候,一見他們走來,龍潛頤便領首,帶著一群人下跪高喊:“臣等接駕,恭迎王上回宮!”

龍王一見他們本還錯楞,當即沈下臉來,薄唇緊緊閉合,似乎心思極為不悅。風無淩則猛然甩開龍王的手,內心又怒又悲,原來她又被龍王耍了一道,不由得冷笑道:“好啊,原來你們之前早就計劃好了,就等著來捉拿本教主!”

龍王又急忙抓著她的手道:“風無淩,風無淩,你冷靜!這件事本王會處理,本王絕不會陷害你!”

風無淩的戾氣又漲起來:“就憑你?就算你陷害本教主也傷不了本教主,你以為你們人多勢眾就能帶走本教主嗎?”

龍王拍拍她的肩道:“你讓本王處理過後再做打算也不遲!”接著他走向龍潛頤,沈下臉來道:“你們怎麽知道本王來此地?”

龍潛頤躬身一拜,恭謹又疏離地答:“長寧公主之前留了消息給老臣,說王必經過此地!”龍潛頤面色古板,好似已經沒有了恩師慈父心態,而是只有冷漠疏離的君臣關系了。

龍王卻皺眉,他怎麽也沒想到長寧公主幫了他卻又把消息走漏給龍潛頤,長寧公主到底想幹什麽?遂冷聲道:“哼,你以為本王會一再受你們壓迫?”

龍潛頤沈聲答道:“王,臣等並非壓迫您,而是為江山社稷著想!”

龍王負手向背後,“龍潛頤,光靠你這兩天的行為本王便可治你的罪!誅滅九族亦不過分!”

龍王這話霸氣威嚴,震得身後的人都窒息一口氣,龍潛頤雖然也低著頭,可是也眼皮一跳,之後悲從心來。龍王由他一手帶大,兩人感情堪比父子,他從未對龍王懷有二心,龍王也從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,可是今日,為了風無淩,龍王連誅滅九族如此極刑的話都能輕易說出口了,原來君恩慈父也不過一場戲,利益當頭化為過眼煙雲,這邊是皇權,他年過百歲三朝元老本已是看透,可惜當親身經歷在自己身上還是難免剜心疼痛。

不過他是龍潛頤,朝廷倚重大臣,傷心過後他仍是要為社稷,為神古界著想,於是他又貌似進諫道:“即便王誅臣九族,臣亦請求龍王回宮,處置風無淩!”

“龍潛頤!”龍王重重地一聲道,頓時所有人都低低地壓□子,低下頭,好似畏懼王威。

龍王緊緊盯著他們,可是最後他又嘆息了,忽然不想再爭執下去,因為這幾天的對陣他已經明白各持己見,再爭執也是無果,於是放緩了語氣道:“龍潛頤,本王想和你單獨談談!”龍王說完便負手走向一邊了。

龍王擡頭,看了看旁邊的淳於虛,淳於虛也一臉疑惑猜疑,龍潛頤遂默不作聲起來,跟著龍王走到一側去。

風無淩始終冷眼看著這一切,忽然甩手走向那幫跪著的大臣,那些人都嚇了一跳,趕緊起來躲向一邊,讓出一條道來,淳於虛指著她道:“風……風無淩,你要幹什麽?”

風無淩輕哼一聲,不屑理會,上了他們擡來的龍輦,直接在裏面睡覺了。眾人大為驚訝,實在出乎意料,不由得面面相覷,但也無人敢上前阻止風無淩,竟然任由她在裏面睡覺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那啥,最近不打算更新,就是存稿寫大結局去了,還有很多伏筆,很多線頭要交代清楚,所以大結局會有些麻煩。當然後面還有很多故事,我會一一交代清楚的。

38三十八 王運

龍王走到不遠處停下,仰面迎風,望著遠方的青草碧樹,讓清風把自己吹拂得清醒一些,也好沈澱自己紛亂的思緒。待龍潛頤走過來時,他已經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,回頭道:“相國,您跟了我有二十年了吧?自我八歲起您便是我的太傅了。”

龍潛頤微微怔楞,他註意到了龍王只用了“你我”,而並非“本王”,甚至還對他敬稱“您”,顯然是故意壓低身份想要好好談心的,就沖著龍王那份誠意,他之前的憤怒與傷心也不由得消散了不少,但仍是恪守臣子身份,拱手躬身道:“老臣不敢,輔佐陛下是老臣之責。”

龍王回頭,嘆息一聲:“在我心裏,從未把你當成一名臣下。這幾日你反抗的強烈我也看得清楚了,只是我……難得對一樣東西這般在意,因此……難免不甘心。”龍王回頭望著他,望著他低頭恭謹的面容,又道,“相國,這二十年來,依你的了解,本王是一個分得清輕重,做事有分寸之人麽?”

“王向來讓老臣放心。”終始龍王這幾日讓他失望了,但若論這二十幾年來,龍王的確都讓他非常放心的,因此許多決斷他從未阻攔他,而是放任他讓他大膽前行,唯獨這一次!

龍王道:“既然如此,相國且說說,姑姑所說的情劫,對本王,乃至對整個社稷將有何影響?”說這話的時候,龍王的聲音未免沈下來,好似心裏含了冰。

龍潛頤答:“王,你的命格特殊,說明你即將堪當大任,神古界這幾百年來皆相安無事,只不過時而有些小動蕩,其實王不知這是山雨欲來之兆。”

“相國如何這般說?”

“不知王是否記得龍君上神遺言,上神創造了龍族,奠定神古界王位之後,臨終前有遺憾:五千年後必是一場大亂,群妖四起,江山動搖,龍族難保社稷,或有外姓起,倘若龍族顛覆則是還天意。而神古界古宗更是有預言:五千年一輪回,龍族勢將去矣!”

龍王聽得心驚肉跳,這些預言若不提起,興許許多人皆已忘記了,正如他,頭次聽這預言時距今已有十五年了,因為神古界國家安平,閑來無事,許多人都怠於安逸,早早忘了危險,等到再次重新正視這些預言時,難免覺得可怕。

龍潛頤道:“王,如今龍族傳承到您身上,正是五千年,而你命中有劫難,正是那一劫難,毀了你的王運,同時……”龍潛頤沈吟許久,直到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能說得出來,“也可能毀了龍族的氣數。”

龍王雙目一凜,猶如攪起千三暮雪,眉頭都輕皺起來,好似心思震顫。龍潛頤忽然跪下道:“王,風無淩正是你的劫難,你必須殺掉她,以絕後患!”

“你為何說風無淩便是本王的劫難?”

龍潛頤擡頭,眼神哀求又勸諫地道:“國師已測算,風無淩前世正是大魔頭冥天啊!她若一出世必將引起一場群妖大亂風波,而王命中犯水,必有禍水之劫,你必須遠離風無淩,甚至除掉她才可絕後患!”

龍王久久沈默,龍潛頤又激烈道:“王,此事幹系重大,甚至關乎龍族生死存亡,您不可猶豫,必須除掉她!”

龍王靜靜盯著龍潛頤,眼底底露出一抹幽沈深邃之色,似乎藏著郁痛,他轉過身去,望著遠方,風吹拂他的衣袂,揚起發絲袍帶,他整個人也飄忽起來,似乎沈浸在一個肅穆凝重的空間裏,無人能擾,無人敢擾。許久之後,他凝重地道:“本王知道了!”

這話像甘露,一下子澆滅了龍潛頤火燎的心,有龍王這句話他就放心了,畢竟龍王可不是會輕易違約之人,他畢生擔憂的事終於落定下來,所有的煩惱一瞬間得到安定,因此他深深伏拜高呼:“龍王英明,謝王上!”

可是龍王忽然又道:“只是有一事,相國須得答應我。”

龍潛頤又擡頭望著他,似乎在問:“什麽?”然而只見龍王久久凝重的臉,和決絕的眼神。

…… ……

談妥之後,龍潛頤先是一臉凝重地回來,似乎有什麽事埋藏在心,整個人也沈沈的。淳於虛上前問他:“相國,您怎麽了?談的如何?王怎麽說?”

然而龍潛頤只顧著低頭一路向前,走到眾人跟前,望了眾人一眼才道:“都回宮吧,不必恭迎王了。”

淳於虛大驚,瞪眼道:“什麽,那王跟不跟我們回去?”

龍潛頤不答,繼續朝眾人吩咐回宮。淳於虛又道:“那風無淩呢?”

“由王自己處置吧!”龍潛頤冷聲答,似乎有些不悅。

淳於虛依然瞪著眼睛,內心忽然怒起來,又不甘心,高喊道:“那我們今日來這兒是做什麽的?就這麽不明不白回去?”見龍潛頤走遠他又高喊著,“哎,相國……相國……”

只是龍潛頤不理會他,跟其他臣子說明緣由叫大家回去。車夫及侍衛走向馬車,本要駕走車駕的,但見風無淩閑散地躺在裏面,又不好動手,只得朝龍潛頤請示,龍潛頤擡眼看了下悠風無淩。

此時風無淩也支頤看著他們,嘴角微微噙笑,那摸樣似冷諷又似嘲笑,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摸樣。

龍潛頤眸光暗沈了一下,非常幽深,但最後他只擡手下令了一下:“我們走!”就放棄與風無淩沖突了,反正龍王也不回去,這空車駕擡回去有何用?

眾人都走了,淳於虛實在不甘心,一路跟上龍潛頤:“相國,相國,怎麽回事?你和王只見說了什麽,為何這麽輕易放過他們?”

龍潛頤一路凝重地向前行,同時答道:“王答應了老夫一個承諾。”

“什麽承諾?”

龍潛頤不答,只是擡眼望著遠方,露出一抹憂郁之色。

淳於虛又道:“這能行嗎?我們下一步該如何?”

龍潛頤嘆息:“老夫已經盡力了,下一步就是看你和語然了!”說著便越過他離去,只留下錯楞的淳於虛。

龍王遠遠望著他們離去,嘆息一聲,垂下眼來,拳頭又漸漸地握緊,在心裏默念道:風無淩,生生死死就看你自己了。

他走回行宮,看到風無淩躺在自己的車駕上,龍王眸光清潤,又似乎泛著一層冰,有些凜然,然而嘴角卻帶著很淡的笑,出聲道:“在上面很舒服?”

風無淩依然支著頭半躺著,慵懶地點點頭道:“王就是王,果然比本教主會享受。”

龍王也不答她,只靜靜地望著她,神色似溫柔又似憂郁,他道:“風無淩,這輩子你可有過什麽志向?你已經稱霸了武林,你可想過往後你要做什麽?”

風無淩不屑地嗤笑一聲,“庸人自擾,本教主何須憂慮以後的事,太多的計劃總趕不上變化,只要眼前活得瀟灑,一直活得瀟灑,將來也必定活得稱心如意,何須擔心?好比本教主做教主之前從未想過要當教主,只不過在報仇的時候每走一步都多了一點小野心,累積起來便鑄成了今天的局面。”

龍王忍不住笑開來,揶揄道:“風無淩,你這樣不怕旁人說你胸無大志?”

風無淩有嗤笑:“胸有大志之人未必成功,然而像本教主這般,卻總能如願完成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
龍王算是服了,風無淩的想法的確有些異於常人,或許正是因為她更務實,所以往往比他人更輕易成功,只是她對未來無所期待,那麽那一場群妖大亂是否會與她有關?

龍王神色又有些黯然,遂低下頭,轉身進行宮了,風無淩見他走去,便兀自閉上了眼,最近一直含笑,看似在享受,實則醞釀著計劃,她在龍宮呆了差不多兩月,屠龍教的人也該有所反應了吧,即便沒反應鳳王也改有反應了,她就坐等著看一場好戲。

往後的日子龍王皆住在行宮,伴隨他的還有風無淩,龍王對風無淩倒沒有圈禁等種種行為,甚至還給她療毒,只是風無淩重傷在身,也不敢輕易離開,兩人便呆在行宮裏相安無事了。

龍王的臣子便琢磨不透龍王的心思了,一直在想王是怎麽了,今日頗有些消沈,甚至做起大善人來了,給風無淩治毒,可龍潛頤尚且不管這些事,也沒見來為難過龍王,他們這些下人又怎麽敢管?

風無淩已經在宮中我行我素,但多數時候是在觀賞享受,像一只怠懶的貓,可雖然少了往日的戾氣,下人們還是不敢輕易靠近她的。龍王更多時候則是躲在書房裏,終日不出,也不知在研習什麽。

直到偶然一日,下人們見到龍王和風無淩走在一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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